梅真儿见他兴趣浓浓,说道:“风兽是清凉境的特产,早期也曾有商旅想将它带入冥梵两地,后来发现根本就卖不动。北冥有冰兽,体形和皮甲都更适于冲锋。梵原初级修真者买不起,中高级的修真者又都能御剑。据说后来就再没有商船肯带风兽的了,倒不如装些丝布,币石。” 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九婴恍然道:“难怪我没见过呢!不过要是买几匹放在多闻与桑河堡间,军情传递倒会快些!” 梅真儿笑道:“我看,是那几天把你飞怕了吧?” 柳雯儿道:“我在梵原没呆上多久,你一说我才想起,在多闻和北度口都看到些人飞来飞去的,可好玩了。九哥,你什么时候也带我飞飞啊!”她比九婴“大度”,早不计较鞭伤九婴的事,随梅真儿叫起九哥来了。 九婴对这个刁蛮女孩没什么好感,更别说带她一起御剑飞行,正要打个哈哈混过,远处传来一片惊叫声。 三人踮足望去,却是西市一栏木栅边骚动,便赶了过去。只见木栅边上一匹黑色风兽抬起后蹄正连踢围栏,不几下便踢断碗口粗一根栏木,加上先前踢断的几根,已可容一骑穿过,那黑风兽一矮头,从圈中窜出。 后面数十匹风兽,都候在缺口附近,前蹄刨地,跃跃欲出。栏边人群被黑风兽四处乱窜,大惊四散,有些在推挤中倒地,被人流踏伤。 “真儿,你自己小心!”九婴急拨开迎面而来的人群,向缺口处冲去。 后面风兽已向缺口涌来,九婴运起罡气,在面前竖起一堵气墙,将缺口堵住。数十匹风兽围上,见逃路被阻,先是用身子乱拱,见撼不动气墙,都掉转头来,用后蹄乱踢。每踢一下,九婴就觉得手上微震,心喜道:“好脚力!” 幸好那些风兽只是自顾自乱踢,若是象人一般知道同时发力,九婴就没法这样应对自如了。但这样硬抵也不是办法,此时那匹黑风兽绕圈狂奔,引颈嘶鸣,带得圈中众兽狂性大发,兽市中赶来几个驭夫,围在九婴身边,却苦无良策。 九婴挺了一会儿,心想终不是个办法,撤手将罡气墙消去,双掌齐挥,发出七八个小罡球,都打在几匹风兽后臀、肩胛之上。众兽挨了几下,都吃疼退去,风兽市的驭夫趁势抢上,取长鞭虚击地面,栏中众风兽畏躲鞭击,慢慢平静下来。 梅真儿和柳雯儿在栏外窃窃私语,咯咯笑个不停。九婴出得栏来,问道:“笑什么?”梅真儿兀自止不住,笑道:“雯儿替你担心,我说不碍事的,九哥最擅长堵门了。前些日子刚把几千冥兵堵在了多闻城外,扬名梵原。今天又堵住了几十匹风兽,该要闻名旺生城了。” 九婴哭笑不得,目光却被还在栏外的那匹黑风兽吸引住了,风兽市中的三人已用绳套套住兽颈,一齐发力硬拉,那兽与三人相对较力,人兽均青筋暴出,绳索被崩得笔直。 那三人体格粗壮,手上罡气时隐时现,显是出了全力。九婴见那风兽能力抗三名罡气境修真者的力量,暗暗称奇。人兽相持,黑风兽四蹄如生根,纹丝不动,突然发力向前对着三人撞去。三人本齐力向后,绳索一松,失了重心,全摔在地上,黑风兽眼看要踏在他们身上,一跃而起,越过三人,拖着三条套绳又开始狂奔。 这一下对极九婴的胃口,御剑飞起,向黑风兽追去。那兽本已窜到一角,扭颈几口咬断三根绳套,抬头望见有人飞来,也是一惊,拔腿又开始飞窜。风兽市中行人都贴在兽栏上,以免被风兽撞伤。 黑兽如电驰风过,在市内狂奔,市口早被众驭夫堵上,突之不出。九婴御剑急追,心道:“这风兽若是在平原疾驰,倒真不一定能追上。”那风兽稍一加速,便要转弯,总甩不脱九婴,终于被追上。 九婴将黑剑插回后背,握住兽颈上残绳。黑风兽不再狂奔,原地打转,扭颈撕咬,甩蹭颠扑,无所不用。九婴不愿以罡气制它,只是夹紧兽腹,凭它折腾。 黑风兽从踢栏直到此时,狂烈了小半个时辰,已消耗了许多体力,再蹦跃一会儿,平静下来,在原地停住喘气。九婴刚才见过它与三名壮汉耍诈,不知它还有什么花样,犹自在兽背上不下来。 人群中一个富商打扮的人走出来说道:“这兽已驯服,老弟可以下来了。”见九婴犹豫,笑道:“我仇快是这里掌柜,驯风兽数百年,不会看错的。” 九婴这才翻下兽背,仇快问道:“壮士是梵原人吧,可愿在我这里安顿?”他见九婴身手敏捷,又会传说中的御剑,梵原到清凉境求生活的修真者不少,却从未见过这等身手,遂起网罗之心。 九婴作声不得,柳雯儿早笑得不行,道:“九哥,难怪我在多闻把你看成寻常民夫。真儿姐姐,你看,他又被当成驭夫了!” 梅真儿也打趣道:“仇老板,你看我这驭夫可还要得。这样吧,不用薪俸,你只要给他口饭吃就好!” 仇快见二女衣饰华贵,知道自己可能会错了意,忙向九婴致歉道:“恕在下眼拙!敢问壮士因何来此?” 九婴不理二女取笑,正抚摸那黑风兽的脑袋,应道:“到清凉殿办些事,路过旺生,便来这里看看。仇老板,这匹风兽要多少币石?” 仇快道:“这匹是北境的极品风兽,是全兽市的镇市之宝,若要买,至少也得两百黑币。” 九婴大吃一惊,想不到自己一问就是极品风兽,但他对这匹风兽已爱极,也不还价,对梅真儿道:“你可带了币石?” 梅真儿笑道:“你何时见我带过币石,二百币石,谁会沉沉得带在身上?” 仇快忙抢道:“不不不,壮士会错意了。一来我这匹‘黑风’一年多来都无人能驯,二来壮士又为风兽市挡了一灾,三来,呵呵,就算仇某交你这个朋友!这匹风兽权当相赠。”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,仇快听说九婴要去清凉殿办事,多少也和高官显贵有些关系,再加上身边两名绝色女子仪表非俗,便有意结纳。 九婴见他相赠,顿生好感,从怀中取出慈家腰牌,道:“我不能亏了仇老哥的生意,待我去取了币石,如数奉上。” 仇快推托再三,九婴只是不肯,便唤驭夫持牌到附近的慈家商号支了二百币石。仇快喜笑颜开,能攀到清凉境首富慈家的关系,比十个清凉殿高官还顶用,更何况这风兽本是极品,一年来无人能驯,便成了鸡肋,居然照价售出,焉能不喜?当下便取出精雕兽鞍,给黑风兽配上。 九婴等三人辞别仇快,牵着黑风兽到了城郊。九婴跨上兽背,向前狂驰半里,又再转回,眨眼间来去如飞。 他欣喜若狂,对梅真儿道:“你来骑黑风,我来追追试试!”柳雯儿雀跃拍掌,与梅真儿同骑而上。梅真儿娇喝一声,黑风发足狂奔。九婴御剑而追,奔出数里,眼看就要追上,梅真儿再一夹兽腹,黑风猛向前窜了数丈,又将九婴甩在身后。这样直追了七八里,九婴都未能追上。 梅真儿勒住黑风,赞道:“真是匹好风兽,若是只载一人,那速度还要快些。”九婴轻抚黑风脊上长毛,爱不释手,对二女道:“回城吧,我还要去买点东西。” 梅真儿爱惜黑风脚力,回城时便放慢了速度,九婴御剑并肩而行。到得城内,他直奔衣肆,让二女帮忙挑了几件男装,回到驿馆换上。 柳雯儿看着他换上新装的样子,道:“真儿姐姐,想不到九哥换了清凉境的装束好帅啊!”梅真儿用指头点得她脑门一歪,嗔道:“你可不准打九哥的主意!” 九婴只作没有听见,又让梅真儿帮他梳了个清凉境人的发式。梳发是女儿家拿手好戏,梅真儿三两下便整好,九婴对铜镜照照,道:“有点不习惯,倒似有些女里女气。” 梅真儿笑道:“若是清凉境有你这样魁梧的女子,那我倒想见见。”柳雯儿道:“挺好的!这样就没人会把九哥看成挑夫走卒了。晚上我们到哪去玩?” 梅真儿道:“过几天回到殿里,就不自由了,我也想到处走走。九哥你说吧,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。” 柳雯儿抢道:“我出个好主意,但是你们不准丢下我!” 第三十九章 羽裳戏馆 柳雯儿又道:“真儿姐姐,你离开这么久,九哥又是初次到清凉境。肯定不知道现在清凉境最红的是什么。” 梅真儿道:“今天捧这个,明天捧那个,清凉境红的东西天天都在换,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 柳雯儿在驿馆里呆不住,只怕二人不肯和她出去,急道:“这次红得可不大一样,整整红了一个月了,从清凉殿到全境各城,只要人多的地方必然是它最红。”见二人还是不感兴趣,故作神秘道:“这次红得是一个艺帮!” 梅真儿和九婴相视一看,异口同声道:“羽裳帮?” 柳雯儿诧异道:“你们怎会知道?” 九婴已站起身来,拉着梅真儿,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说:“真儿,我们去看看老伶在不在。上次利用了他一把,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。”梅真儿自然知他指得是利用伶承羽混入王帐城一事。 “等我啊!”柳雯儿忙跟了出去。九婴先到驿馆兽栏里给黑风喂了草料,这才放心上街。柳雯儿一路上兴奋地打听他们怎会认识伶承羽——现今在清凉境名声隐有赶超慈家之势的红人。 羽裳戏舍前,人头攒动,大多数都是三五成群的青年男女。九婴抬头看看富丽堂华的门楼,笑道:“看来老伶这一段生意越做越大!” 柳雯儿得意道:“我推荐的去处当然不差!羽裳帮自从为玉西真演舞归来,又创了几套好歌舞,一时间红遍清凉境。现在只要在城中心,都有羽裳帮的戏舍,绝对是全城除了风兽市以外最大的建筑了。因为歌舞颇得青年人喜欢,这里又变成了青年男女交际的场所。” 听着柳雯儿说个不停,三人走进戏舍,九婴和梅真儿还是吓了一跳,舍内极为宽敞,大部分的座位在院内上,四周都是两层精雕楼阁,二层的三面也是看台,粗估一下,戏舍里该有三四千人。 三人不愿与众人挤,从侧门楼梯上了二层,空位却还有几个,便随便在戏台西首一张圆桌边坐下。早有一个伙计上前,对三人点头笑道:“三位,这桌子是客人先订下的,能否移驾到东首那张?” 柳雯儿眼睛一瞪,就要发怒,九婴止住她道:“伙计,老伶可在舍中?”那伙计笑道:“我们这里叫老伶的就有七八位,您要找得是哪一位啊?”原来,艺帮中收留的大多是孤儿,多随帮主的姓氏。 九婴笑道:“就是你们的帮主伶承羽。”那伙计不敢怠慢,忙说:“伶帮主正好在旺生城,这会儿正忙着开演呢!” 梅真儿道:“老伶果然在!你去叫一声,就说是王帐城的老朋友要见他。”那伙计眼力再拙,还是知道王帐城三字的份量,答应一声,一路小跑向后台而去。 噔噔地楼梯声响,有人走上楼来。九婴笑道:“这伙计的脚力再快,也不至于一眨眼就叫来老伶吧?” 来得是四五个皮肤黝黑的壮汉,径直向西首这桌而来。九婴等三人并不在意,只是评点戏舍内的装饰。 为首一个壮汉站到桌边,对三人道:“打扰了,请各位换张桌子!” 九婴道:“这张桌的正主儿来了,我们换到东首那张吧。” 柳雯儿自小在卫侯府长大,哪知道礼让,对那壮汉看一眼,道:“这里看着舒服,不想换!” 那壮汉见是一个漂亮小姑娘,陪笑道:“这张桌子是我们早订好的。”后面随从的四人看见梅真儿和柳雯儿转过脸来,都看得傻了。 柳雯儿见他们直盯着自己,更是恼怒,斥道:“什么粗人!也敢盯着我看?不管这张桌子的主儿是谁,便是清凉王亲来,我也坐定了!”说得倒不是假话,她与梅真儿从小要好,在清凉殿中双入双出,清凉王也得宠着她。 这些人正是走船的水手,那壮汉见她言语辱人,也恼了,喝道:“你让是不让?” 柳雯儿反手一掌,扇在那壮汉脸上,冷笑道:“不让!” 那壮汉未料到她会出手打人,躲闪不及,脸上火辣辣地生疼,当下大怒,向柳雯儿举起拳头。 九婴见柳雯儿太过刁蛮,皱了皱眉头,但看在梅真儿份上,还是出手挡住那壮汉对柳雯儿的扑面一拳。 柳雯儿极是开心,拍手道:“要打架吗?先打赢我九哥再说。” 那壮汉被九婴五指箍住拳头,哪拔得回来,正尴尬间,九婴对柳雯儿道:“这位大哥只是想吓吓你,你不要闹了!” 九婴五指松开,那壮汉抽回手去,知他有意给自己保全脸面,心中感激,但此时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想不出这座位之事要再如何开口。 “怎么,今天有人占本小姐的座位吗?”一个蓝衫劲装女子走上楼来。 九婴听得耳熟,定睛一看,却是慈家商船上见过的慈缘儿,喜道:“缘儿!居然是你!”慈缘儿看到九婴,也是惊喜万分,道:“楼那,你怎么来了?” 九婴身后二女大惑不解,柳雯儿取笑道:“想不到九哥生性风流,到处改了名字骗人家女孩。”梅真儿见九婴识得这个劲装美女,心下已有些酸,止住柳雯儿道:“九哥不是这样的人!” 九婴对慈缘儿解释道:“我真名是九婴,前次是为潜入北冥不得已用了假名。慈老前辈是知道的。” 慈缘儿看看他身后二女,笑道:“我还道‘九哥九哥’地叫得这么欢畅,还以为是你的亲妹子。看来,都是红颜知己吧?” 柳雯儿不甘示弱,扬起下颌道:“你说得不错!” 慈缘儿看在眼里,心中好笑,道:“九哥,你可还带着我送你的天鹅香包?” 慈缘儿所赠香包早在为护送梵原匠人一战中化为灰烬,若慈家腰牌那时不是在真儿身上,也早没有了。九婴立时脸红,道:“在一次交战中,被击毁了!” 梅真儿从未听他说过香包的由来,只以为是叶儿所赠,想不到竟是另一名女子。当下大恼,别过头去。 柳雯儿则笑道:“看来九哥也不是忠贞不二的哦!” 慈缘儿见香包不在,心下本有些不爽,她早已看出梅真儿才是九婴爱侣。见梅真儿生气,自己也占了点风头,便不再调笑,对九婴道:“楼……我也跟着她们叫九哥吧!九哥,你若再迟一天来,就碰不到我了,看来真是有缘!我这名字总是没起错的。” 九婴问道:“缘儿明日又要出海吗?” 慈缘儿道:“因海宁盛会,慈家此次负责建造清凉王的海船。因为海皇灵珠之事近日才定,工期极紧,我爹爹要我到波湾城帮忙。” 九婴道:“我也是为海宁盛会来的,到时我们在波湾还能再见。” 楼梯声响,伶承羽终于到了,一眼看见慈家大小姐和九婴等人在一起谈笑风生,顿时摸不着头脑。 慈缘儿他自然不敢得罪,但九婴和梅真儿他更是怕到家了,前次在王帐城,二人在玉西真寝宫大闹,害得他小腿都抖软。这次看见九婴真和慈缘儿在一起,心道:“他果然是慈家的人,慈家人的胆子真是好大!” 九婴看见伶承羽,哈哈一笑,拱手道:“老伶,别来无恙啊!”此时楼下一阵喧哗声起,把九婴等人的说话声都盖了下去。 伶承羽探头看看,转身对九婴等人拱手行礼,却听不到他嘴里说些什么,看神情大概是“失陪”之类的套话。 楼上诸人也是大奇,都站到楼栏处向下看去。 只见戏舍门外走进几个人,为首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白袍锦带,手摇折扇,一边跨进门来,一面向全场微笑致意。 院中男女都沸腾起来,纷纷聚拢。戏舍中本就人多,此时更是挤成一团,那年轻人身边随从在前面拨开人群,为他开路。 二层的几个少女也都挤到栏边,向下使劲挥手,口中尖叫,仿佛让那年轻人向这儿看上一眼,便是几世修来的福份。二层人本不多,但人人都抢到栏边,便显得挤了。 九婴今晚真是大开眼界,他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狂热。回头以目光相询梅真儿,却被左边柳雯儿挡住,右边慈缘儿贴着他耳朵说道:“此人是翼侯之子彭前。” 梅真儿此时也探头向他看来,正看见慈缘儿贴耳的亲昵动作,心中一酸,说了句什么。九婴见她唇动,却听不见声音,大声问道:“什么?” 柳雯儿挽住他胳膊,也贴耳道:“姐姐说不看这无聊之人了,我们回座上去。”梅真儿见自己被隔开,二女一左一右对着九婴耳边说个不停,醋意大发,赌气先回座上去了。九婴见她归座,正要转身,只听喀嗽一声。 二层南面楼栏不堪重压,断裂开来,栏边的青年男女感觉到动静,都赶忙后退。只有一个挤在最前的绿衫女子如痴如狂,浑然不知,从楼上凌空坠下。楼栏断裂声尖脆,全场都转头看来,一片惊呼。 公子彭前刚跨进场中,闻声抬头,腾身跃起,自半空中一手接住绿衫女子,罡气护住脚底,翩翩旋落。他顾盼自如,面带浅笑,姿态神情极为潇洒。 绿衫女子在他怀中,暝目闭眼,似是吓晕过去,全场静了下来。直至彭前柔声问一句:“小姐受惊了!”将手放开,那女子才睁开眼睛,痴痴地看着他。 全场青年男女心折,齐呼:“公子彭前!~~~公子彭前!”二层的一些女子都忘了栏干不牢,仍是在栏边狂叫,巴不得掉下去的那个人是自己。彭前对众人一笑,转身上了楼梯,随从立即挡住梯口。 九婴刚才离得太远,来不及施救,见绿衫女子为彭前所救,对他生出几分好感。此时众人齐呼彭前名字,反而比刚才的喧哗清静了一些,他转身坐回座位,问梅真儿道:“这彭前公子好象名声很好啊!是做过什么大事吗?” 梅真儿还在生气,没好气地道:“不过一个浪荡公子罢了!” 慈缘儿对九婴道:“浪荡公子倒没说错,不过是全清凉境最红的浪荡公子。他是翼侯彭祖之子,据说琴棋诗画、修真武技,样样精通,现在已是神武境修为,在历次文会武赛中都力拔头筹,深受清凉王青睐。再兼长得一副俊脸,生性倜傥,名扬全境,成为青年男子争相效仿,年轻女子魂牵梦萦的公子了。” 九婴点头道:“人长得好,又文武双全,难怪难怪!” 柳雯儿道:“九哥,你倒是胸襟坦荡,那可是你的情敌……” 梅真儿一瞪眼,把她后面半句吓了回去,转对九婴道:“这种自命风流的人,别理他就是了!” 正说之间,彭前已向他们这桌走来,远远便拱手道:“真儿!雯儿!原来你们真在这里!” 梅真儿一面没好气道:“在清凉殿甩不开你,想不到在旺生城还要碰上。”一面对九婴道:“九哥,我眼中进了砂子了,你帮我吹吹。”九婴哪知她是要气彭前,依言靠过身子去帮她吹眼睛。 彭前见九婴一副清凉境人打扮,身材高大,面容微黑,从未见过,心想不过是个海商富家。他走到梅真儿身后,道:“真儿妹子,我来帮你吹吧!” 梅真儿冷冷道:“你坐到对面去。”彭前只得在对面坐下,看见慈缘儿,问道:“这位姑娘好英气!在下是彭前,请赐芳名!” 慈缘儿却正在看九婴帮梅真儿吹眼,赫然发现他的戒指已移到中指上,心道“他是在去北冥之后才认识这女子的,为什么当时不喜欢我?这妹子长得好漂亮,又会撒娇,我自是比不上的”。她心中酸楚,居然没听到彭前的问话。 柳雯儿笑道:“彭前,你在这桌可比不上九哥吃香哦!” 彭前连碰钉子,又被柳雯儿火上浇油,再端不住神色若定的样子,问梅真儿道:“这人是谁?难道我在你眼里就不如一个富家子弟吗?” 梅真儿冷笑道:“问得好!你和九哥怎么能比?”她指指尚在痴呼彭前的戏舍众人,道:“这样的众人齐呼,我在梵原多闻军塞也曾听过。可那是九哥杀退数千冥军时,全军振奋而发的,何等豪壮!而你,天天穿梭于戏舍兽场,招得些红男绿女为你痴狂,哪有一点阳刚之气?” 慈缘儿原以为梅真儿不过一个会撒娇赌气的官家小姐,听她此言一出,直有相见恨晚之意,颇生“红颜所见略同”之感。她那时喜欢“楼那”,正是因为他力毙巨鲨,救了一船人性命。心有所触,不禁叫一声:“好!” 彭前知柳相前往梵原接梅真儿,算准日期,从清凉殿出发到旺生城。在路上遇上柳相,柳相只说真儿雯儿要在旺生城玩上几天再回。他心道来得正是时候,远驰千里到旺生城接梅真儿,自然可以搏得美人一笑,谁料初一见面,就遭连连冷遇。 戏舍中喧杂,他离梅真儿较远,没听到“杀退冥军”那一句,只知梅真儿是说自己不如眼前这个男子。他自命风流,胸中恼怒,自然是不会对三个女子发泄的,于是一拍桌子,站起戟指九婴道:“你是什么人,也敢和真儿公主如此亲近?” 九婴的手肘正抵在桌上,被他一拍,险些戳了梅真儿眼睛,心中有些不爽,抬眼打量了一下彭前,强自压下怒气,对梅真儿道:“眼睛疼吗?”吹眼睛本就是借口,梅真儿对九婴甜甜一笑道:“不疼了!” 彭前再压不住火气,对九婴道:“你敢和我赌赛吗?” 九婴道:“赌什么?” 彭前冷笑道:“赋诗弹琴,追风比武,随你挑!” 九婴笑道:“赋诗弹琴我是不会的,追风是什么?” 慈缘儿对这些清凉境的市井赌赛最熟,道:“便是赛风兽!” 九婴笑道:“这个本合我的脾气,但我那黑风才跑了半下午,又受了惊吓,我可舍不得牵来比赛。” 柳雯儿拍手道:“好啊好啊,就剩下比武了。真儿姐姐总说你如何如何厉害,我也想看看!” 彭前心中冷笑,暗道:“我还怕你选追风呢,那样虽可杀你的锐气,却教训不了你。”他对九婴道:“怎么赌?是我二人赌呢,还是设庄让在场的人都下注?”梵原从不兴博彩之事,九婴哪听得懂。 慈缘儿道:“要赌便赌大的,我便来做这个庄家!慈明、慈恒,到楼下去向伶老板借个台面,开庄下注!保底一赔一!” 彭前吃了一惊,设庄之事他也只是随口一说,不料在座就有人应下,听慈缘儿呼唤家丁,这才恍然:“原来是首富慈家,难怪!” 九婴见众人开场设赌,颇为新鲜,既然是赌赛,那肯定就不是生死相搏,心中并不在意。慈家家丁办事利落,转眼间便在楼下设好庄。伶承羽眼见不但演出无法继续,还把戏舍当成赌场,只能心中叫苦,然而这楼上众人,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,只好令帮众抬桌扛椅,替二人腾出比武的空间来。 场中三四千人买注已定,慈缘儿取过墨草注单一看,扑哧笑出声来。 第四十章 逗留旺城 柳雯儿问道:“怎么了?庄家本金不够吗?”她虽对币石毫无概念,但也知当庄家是要许多本金的。 慈缘儿笑道:“九哥在清凉境可没什么人气啊!”原来,下注赌公子彭前赢的有三千六百多人,而赌九婴赢的却只有四注,慈缘儿十个黑币,梅真儿和柳雯儿一人投了五个黑币,还有一注居然是伶裳羽投的八十黑币,也是全场最大一注。 戏舍的数千人,听说是一赔一的保底,都倾囊而出,押彭前的三千多注,合起来竟然有四千五百黑币。柳雯儿笑道:“看起来是一赔四十五,其实押九哥的只有四人。” 下注已毕,九婴和彭前下到场内,场中已被伶承羽叫人清空,空地长宽都有三十丈。 彭前道:“赌赛不用兵刃,但可以穿护甲。招式不限,只是不能伤及旁人。”九婴将黑剑交于慈家家丁,点头道:“受教了!” 彭前将身上锦袍一脱,露出里面雪银战甲,银光耀眼,甲上精工雕琢着花草兽虫,极为好看。场内男女又都齐呼起来,彭前抬一抬手,示意众人禁声。九婴脱去外衣,血甲现出,暗红色的血甲虽没有纹饰雕镂,却是九婴自炼,天下仅有,上面隐隐有血光流动,众人初次见到,都“咦”了一声。 彭前于炼器略知一二,看见血甲也是暗暗心惊,口中道:“我是神武境修为,阁下小心!” 九婴见他抬手止住众人助威,丝毫不占主场之利,此时又出言提醒,心道这人气量狭窄,但却不失公允,也拱手道:“彭公子尽可全力施为!” 彭前暗道一声“找死”,身形不动,右手轻扬,无名指微弹,一道叶形罡气向九婴射来。九婴见那罡气形状细致,仿如真的草叶一般,但劲道却不大,微微一笑,抬手将那道罡气操在手中。彭前见他翻掌就化去罡气,知他修为至少在御剑境以上,当下不敢托大,双手连挥,一阵叶雨向九婴攻去。 彭前五指都能发出罡气,双手连攻五六下,五六十片叶形罡气,或快或慢,向九婴飘至。顿时一片绿意,盎然醉人,却又杀气暗藏,周遭众人都叫一声好。九婴见这叶雨华丽有余,力道不足,皱了皱眉,也祭起十余道弧月斩,环绕身周,缓步向彭前逼去。叶雨一触弧月斩强横罡气,便即消散。 彭前这一招“绿意袭人”本是得意之作,既可让敌人防不胜防,又可得哗众取宠之效。孰料被九婴轻易守住,而且对方身上已腾起浓浓真气,向自己一步步逼来。 他修为已至神武境,却未上过军阵,招式中未免有些华而不实。其实这也是大部分清凉境修真者的通病。见九婴已走到十丈以内,他罡气急凝,头顶现出一个玉树临风的丈八人形,摇扇轻笑。全场惊呼“拈花笑!” 这罡气元神正是与神武一怒、魔煞天齐名的清凉境特有巨招“拈花笑”。围观众人中也有些见识较广的,都觉得诧异:“彭公子何至于一开场就用到这样的巨招?” 而这其中苦衷只有彭前自知,九婴的罡气浓重,已进入可以抢攻的距离,自己刚才的“绿意袭人”白白消耗了些真气,却未能对对手造成丝毫麻烦——对方的弧月斩收发自如,看似强横,但并不怎么消耗体力。 与其在梅真儿面前丢脸,倒不如背一个噬战的名声,想到这里,拈花笑随心而动,罡气元神身影微动,袍袖一抖,向九婴拂去。 九婴虽知眼前的是拈花笑巨招,但看那罡气人形动作舒展,随意之极,完全感觉不到杀气,那一拂已攻至。他祭起罡盾一挡,手中剧震,盾形立散,这才明白拈花笑的人形看似文雅,威力绝不弱于神武一怒。 拈花笑人形衣袖连拂,似闲庭信步,但攻势覆盖十丈方圆,始终罩着对手。九婴初次接战,手忙脚乱,连连祭盾抵挡,手上酸麻,着实吃了点苦头,但也因此战知道了拈花笑的特点。 神武一怒与魔煞天都注重全力一击,只有象九婴这样体质特殊的修真者,才能尝试连续攻击,但最多也不过是三五次,否则就有气尽元伤之忧。而拈花笑讲究得是连击,一经使出,可连击十余招,当然,第一击的威力都不能与另两种巨招相比。 九婴狼狈地挡了六七下,认定拈花笑并不是自己能随意抵受的招式,趁对方罡气元神一拂而过,仰天怒吼一声,激起全身战意,神武一怒自头顶升起。龙角甲士形貌现出,手持黑剑,高逾两丈,凌空俯看拈花笑人形。 彭前从未见过梵原的神武一怒,被吓了一跳。他心中大悔不该轻率挑战,但势已至此,不得不硬着头皮催动拈花笑向神武一怒攻去。 九婴不愿击伤他罡气元神,只用了八成力道,龙角甲士照准那持扇人形一个直劈。执扇人形竟能在空中横移,躲过直劈,向龙角甲士侧面攻来。九婴一声断喝,提气催动甲士,紧接一个横斩,击中执扇人形。 彭前闷哼一声,向后跌倒,身上银甲迸开。 前场没有一点声音,一时寂静,慈缘儿欢呼道:“九婴胜!”梅真儿和柳雯儿也拍掌欢呼,场上才纷纷杂杂地发出议论声。 伶承羽走到慈缘儿身边,低声问道:“我该得多少币石?”慈缘儿对他笑道:“伶帮主倒是慧眼独具啊!” 伶承羽不好意思地陪笑道:“不是我不捧清凉境人的场!能从玉西真的寝宫全身而退的人,我不押他,押谁啊?”梅真儿等人这才恍然,大笑伶承羽好头脑。慈缘儿给他一算,该他得三千六百黑币。伶承羽连声道谢,喜笑颜开,这么多币石,抵得上他全境戏舍一月多的营利了。 九婴走到彭前身前,向他伸出手。 彭前被击倒,但没受什么伤,明白九婴是有意相让。他虽然心中恨恼,但还不至于在众多崇拜者面前失了风度,强作笑颜,也伸出手去,由九婴一拉站起。 围观的数千人身上币石都全押了上去,自然也无币看戏,又眼看偶象战败,都议论着散去。 梅真儿一行人和彭前一行都回到驿馆。彭前输了赌赛,面上无光,自回馆舍早早歇息去了。缘儿第二天便要赴波湾城,在馆舍坐了一会儿,才知梅、柳二人是公主和郡主身份。她行走三境,见识极广,在二女面前不卑不亢,再见梅真儿活泼可爱,也有八分喜欢。二女听她说些走商行船的趣事,不知不觉谈到深夜。 九婴和梅、柳二人将她送到驿馆门口,慈缘儿拱手说道:“九哥,你是办大事的人,我们在波湾城还要见面。若有用得着慈家之处,尽可到各慈家商号吩咐一声,要币要人,尽管开口!” 九婴感动道:“我有事在身,这次在旺生城没碰到慈老前辈,你代我问声好。”慈缘儿点头,又对着梅真儿笑道:“真儿公主真是有福气!若是你哪天不喜欢九哥了,一定要告诉我一声,我等着捡呢!” 梅真儿笑着搂紧九婴胳膊,道:“好啊!等到千年之后或许有可能。” 柳雯儿打趣道:“不行不行,先排到我的!” 慈缘儿离去,三人又是乘骑风兽,又是赌赛比武,玩了一天,也都各自回馆舍睡下。彭前次日一早也不得三人辞别,自回清凉殿去了。 在旺生城又呆了一天,九婴见识了清凉境的繁华,这里的衣食住行对他来说无不新鲜。梅真儿想到城郊遛遛黑风,柳雯儿闹着要让九婴御剑带他。三人出了城门,梅真儿乘着黑风疾驰,九婴带着柳雯儿随后跟上。 远看旺生城城廓,说是一个城,却没有梵原城那样高耸的城墙。自上月多闻一役后,梵原又兴起了加筑城墙的热潮,连赴那城、小佛城、梵城那样远离边境的城市都在加筑之列。没有战争,便用不到城防——从清凉境的城市里只能看到和平和繁华。 前日到清凉境时,九婴还看不惯细致到几近奢侈的行业划分,但这两天慢慢改变了想法。过去在梵原,他想到人生的追求时,通常会想到几种人:以炼器为乐的禺比和尹喜,以从军为目的的野凌,疲于应付北冥人的梵帝句极,以荣誉为傲的师父楼甲,千千万万以修真境界为追求的梵原人。 他生在一个战争时代,而身边之人的人生目的也都与战争有关。清凉境与冥、梵相比,似乎是一个享乐的仙境,人人都不用考虑战争,从慈家、伶承羽、仇快、彭前到戏舍中疯狂呼喊的男男女女,人人自得其乐。 多闻之战刚结束时,他曾想过,也许超强的军队能够威慑敌人,从而达到净世的目的。另外一个取得和平的途径便是谈判。但这两天,他觉得,仅是增强军防和谈判还远远不够。想到终年放牧狩猎的北冥人,还有只能以修真来决定命运的梵原人,他觉得应该让冥、梵两地都与清凉境一样繁华,人人都有生活的目标,才能真正化去人心中最原始的恶念。 “九哥,你沉思的样子最好看了!”他远望旺生城,心中思潮起伏,听得柳雯儿在耳边说话,回过神来。 九婴觉得背后软香偎依,柳雯儿抱得好紧,心中一荡,转念道:“一时疏忽,她是第一次乘剑飞行,定是飞得太快了。”便对前面的梅真儿叫道:“真儿,慢些!” 梅真儿第一次单人骑黑风,正享受极速奔驰的快感,听九婴相唤,答应一声,将黑风放慢,与九婴并行。一扭头却看见柳雯儿紧紧抱住九婴,便有些许不快。九婴扭头道:“雯儿,不用抱那么紧,现在飞得慢了。” 柳雯儿见梅真儿脸色不好,松开手,拉着九婴胳膊,对梅真儿道:“姐姐,你越来越小器了。自小我们玩在一起,睡在一起,怎么有了九哥,就和我生份了似的。我不过抱抱九哥,你就给我脸色看。” 梅真儿也有些生气,道:“我什么都可以和你分,可九哥就只有一个,我可不许你有非份之想!” 柳雯儿赌气道:“我就抱了,我就抱了,我还要亲九哥呢!”说着在九婴面颊上亲了一下。九婴哪料到她从小就是说干就干的脾气,猝不及防,脸上顿时印上个淡淡唇印。 梅真儿跳下兽背,对柳雯儿怒道:“我不再理你了!” 柳雯儿嘟着嘴下了飞剑,骑上黑风,一语不发,扬鞭向旺生城驰去。 九婴陪梅真儿席地坐下,见她仍是一脸怒气,道:“雯儿还小,她不知什么是爱的,你别和她置气了。” 梅真儿看着他,用衣袖轻轻拭去九婴脸颊鞭伤边的唇印,突然捧着他的脸,在他唇上吻了一下。九婴情不自禁,搂着她回吻了下去,在矮草蓝天中缠绵一阵。二人自离开密迹,表露心意一来,还是第一次做这样亲昵的动作。九婴直觉得天地一片洁净,万物似乎都变了色彩,唇上留着一股芳香,久久不散。 梅真儿脸色晕红,低头道:“九哥,这里可只准我一个人亲!我刚才是不是对雯儿太凶了?我平时不是这样的,可刚才就是压不住火气。” 九婴道:“我知道你是在乎我才会发火的。若是有男子亲你,我可能会杀了他。” 梅真儿笑道:“雯儿妹妹是率性而发的,那怎会一样?你不怪我就好了。”抿嘴想了想,又担心道:“雯儿从小就任性,从前在清凉殿,追她的王孙公子不知有多少,却从未见过她这样。我看她是真有些喜欢上你了,她要是真的喜欢上你,那怎么办?” 九婴道:“其实我一开始是很讨厌雯儿那刁蛮的样子,后来慢慢熟了,觉得她也有率真可爱的一面。但我只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。” 梅真儿靠在他怀里,嗔道:“也不知你是不是在哄我?雯儿长得漂亮,那么多男子都想和她亲近。你就没有一点想法?” 九婴道:“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,但在我心里,有了一个女子,就再容不下第二个。”这句话,梅真儿深信不疑,叶儿在九婴心中的位置,她领教过。 二人又温存一番,这才御剑回到驿馆,九婴对梅真儿道:“你去哄哄她吧,我就不去了。”梅真儿笑笑,进屋去了。 九婴回味着刚才在城郊与梅真儿的情景,只感觉初吻的接触还轻轻印在唇边,甚至闭上眼睛,总觉得自己是在梦中。带着如水温柔的心境,闭眼睡去。 睡到半夜,门外一阵嘈杂,将九婴惊醒。他披衣来到屋外,碰上也被吵醒的梅真儿和柳雯儿。 “我要进去找人!又不是要打架!” 九婴感觉这声音好熟,向梅真儿看去,见她似乎也有同感,两人呆了一呆,同时欢呼:“老泼!” 来人正是泼律才,正站在驿馆门口和十来个清凉兵岗哨“讲理”,十来人都躺在地上,不是抱着腿就是搂着肩,全都痛苦万状。泼律才口中兀自说个不停:“我只是要进门哦!你们先用刀指着我的!我害怕了才还手的,不许赖我!……起来起来啊,别碰了一下就躺在地上耍赖!” 梅真儿一下冲过去,搂着泼律才的脖子撒娇道:“大师父,真儿可想死你了!” 泼律才一眼便看见面前笑盈盈的九婴,骂道:“真儿,你也学会撒谎了啊?有九婴在,你还会想我?” 他再一眼看到柳雯儿,佯怒道:“我知道了。是不是九婴又碰上了一个漂亮女孩,就不要你了,让我来教训他!” 梅真儿才说了半句:“不是……”便被泼律才推开。 泼律才一出招就是罡气元神,这次他头顶现出的人形居然长着一对龙角,可身形还是和他真身一样,长着一丛长长的白胡子。 他双手叉腰,哈哈大笑道:“九婴,这招‘龙角大侠’。我可是练了很久才练成的!” 他自从在北冥大漠见过九婴的龙角甲士,就立志要给自己的罡气元神也安上龙角。在胥将营中与二人分离后,他又开始在大漠游荡,觉得独行的日子索然无味,远不如三人在一起时开心,百般无聊之下,强行以深厚功力苦练,终于将自己的罡气人形安上龙角。 今日一见面就出手,一来是看出九婴修为又有进境,不禁手痒,二来也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新练的“龙角大侠”。 二女和众军大惊,哪见过这种说打就打,一出手就是罡气元神的打法?大家皆散开去,二女躲在九婴身后,众军士不顾全身青肿,连滚带爬地远避。 九婴唯有苦笑,他明白泼律才的罡气元神绝非等闲。这就好比一个玄冰巨兽在和一只沙羊嬉戏,同样的是一拨一抓,巨兽自以为是玩笑,那沙羊又怎能承受得起?他从看到泼律才的那一刻起,完全没有做任何准备。 泼律才这只“巨兽”,自然不会了解一只小“沙羊”的苦衷。“龙角大侠”已经发动! 第四十一章 清境香林 九婴连制止泼律才的时间都没有,梅真儿和柳雯儿又躲在他身后,他别无选择,只能运起有限的罡气,布于体内体外两重血甲上。 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九婴向后摔去,着地之处却比想象中柔软许多。 “你是谁?为何下此重手!”两个男子挡在九婴身前,对泼律才喝问道。 泼律才高兴地叫道:“哇,高手啊!来来来,和老泼我玩玩!”适才二人在千钧一发之际,罡盾齐发,联手挡下“龙角大侠”,他不怒反喜。其实他的龙角大侠本就只是摆摆样子,否则以二人仓猝间所发罡盾,不一定抵得住。 “陆老师!”九婴终于认出了其中一个男子的背影,“这是我的朋友泼律才,他是开玩笑的,你们别动手!” 泼律才一听不打架,吹了吹胡子,变脸道:“什么朋友?就是敌人,我和九婴是十八代的血仇!你们来打我啊!” 他本意是要挑拨陆须二人动手,但这话一听就顽气十足,陆须心念急转,心下恍然,向泼律才拱手道:“原来是泼老前辈,失敬失敬!”他在密迹岛曾听九婴和梅真儿谈起过北冥之行,料想此等功力此脾性,必是泼律才无疑。 九婴的身下传来柳雯儿的声音:“九哥,起来啊,你好重啊!”九婴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压在二女身上,忙起身将二女拉起。 泼律才知道无架可打,颇为扫兴,闷闷地进馆去了,九婴让进众人,就驿馆茶厅里坐下。十几名清凉兵岗哨刚刚目睹“龙角大侠”的威势,挨了一顿揍,反而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,忙着为客人安排客房去了。 陆须先介绍同来的精瘦中年人,道:“这是大神使道无尽。” 九婴立即起身道:“九婴见过大神使。” 道无尽笑道:“你的身份特殊,此后也不必拘礼!以后叫我一声老道就好了。” 九婴见他随和,开心道:“其实我也不大习惯!” 九婴将众人都互相介绍了一番,泼律才这才知道梅真儿是清凉王之女,大叫:“欺瞒师父,和你爹一样古灵精怪。这个徒弟我老泼不认了!”梅真儿见陆须等人要谈正事,连忙陪罪,拉着柳雯儿和泼律才,自去客房内聊天。 道无尽松一口气道:“这老泼果然名不虚传,我现在气血还平息不了!”陆须叹道:“我也是啊!早知他无心伤九婴,我们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。” 九婴道:“此次不知是否能有与玉西真密谈的机会?” 道无尽拍拍他肩膀道:“全梵原只有你见过玉西真,若你没有机会,别人就更不可能了。老道只能配合你,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。” 陆须也有些担心,道:“玉西真肯定是要到清凉殿的,据说是只身前来。与她谈话我想是有机会,但你在多闻对冥军大开杀戒,她的态度肯定会有所转变。” 九婴摊手笑道:“反正我已在她面前死过一回,如果因多闻之事翻脸,我也无话可说。” 道无尽点头道:“笑对生死,有大丈夫气度!我老道是认定你这个朋友了。” 九婴笑道:“老道这么一说,我倒不好意思说下边的话了!” “是英雄便难免儿女情长,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”陆须自怀中取出一封帛绢书信,道:“你可是要说真儿之事?” 九婴诧异道:“正是。” 陆须笑道:“火长老真是有先见之明。他的书信在此,要为你向清凉王提亲。” 九婴下决心向清凉王提亲,只是真情所致,并未想到这许多婚媒的细节,心中甚为感动:“密岛众师长对我可真是够好的!” 道无尽既到,九婴一行人次日启程前往清凉山。 自旺生城至清凉山约千余里,其间路过竹庐、霞原、芳甸等四五座城市。竹庐以竹海闻名全境,霞原是全境最大的丝绸城,而芳甸的是全境艺帮的中心……各种各样的城市,给九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 一路上的驿馆都以使臣之礼接待,四五天后,他们终于进入了清凉山麓。这几天,黑风大部分时间都被泼律才霸占,这一老一少格外投缘。 道无尽等人的最后一站是位于清凉山南麓的使臣馆。使臣馆座落于香树林中,天水自山顶流下,风景秀美。这里与清凉山顶的清凉殿不过十里之隔,卫侯府、翼侯府和香林行宫都在附近。 而梅真儿是要马上回清凉殿的,她本应随卫侯柳相回来,已经晚了几天。 “这一去,不知要有多少天见不着九哥了!”梅真儿和九婴漫步在前往清凉殿的石径,众人知二人热恋,虽不过数天之别,也自要告别一番,都不跟来。 九婴轻搂梅真儿的软腰,道:“真儿,你这次回去,好好陪陪父母吧。等我向你父王提了亲,我们从此便不再分开了。” 梅真儿点点头,道:“我是不是太自私了?只怕和你不能在一起,却不怕以后见不到父王和母后。” 香树林中落叶缤纷,梅真儿自地上拾起一片香树叶,对九婴道:“据说,这香树叶有些是纯色的,有些是有斑点的。从前有一个叫香姬的女子,她的心上人随船出海,而她因病未能同行。爱人从此不归,她在这香树林中昼等夜思,等来得却是海难的消息。于是她坐在林中哭了七天七夜,终于死去。她的泪水滴过了半个香树林,她的悲伤感染了香树,于是,这一半的香树,就会长出带着泪痕的树叶。” 她停下脚步,转身面对九婴道:“若真儿此后见不到九哥,长上泪痕叶子的,就不是半片香树林,而是一整片!” 九婴将她搂入怀中,道:“真儿,相信我!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。” 清凉殿的侍女已在山径边等候,梅真儿深情地吻了九婴一下,数步一回眸,恋恋不舍地上山而去。 九婴回到使臣馆,还未进门,便听到柳雯儿的声音,“不嘛,爹爹!我在这儿玩几天再回去!” 柳相故意斥道:“别耍脾气,让几位前辈笑话!卫侯府离这儿又不远,哪有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家的?” 九婴走进门去,对柳雯儿道:“雯儿,听卫侯的话。现在你真儿姐姐也回宫了,又没人陪你玩。” 柳雯儿嗔道:“那我明天再来吧!老泼,你可要把黑风照看好了!” 泼律才叫道:“这还要你说!黑风就象我儿子一样。” 柳相对柳雯儿瞪眼道:“没大没小!叫泼老前辈!” 柳雯儿跑到九婴身边,拉着他胳膊对柳相道:“我才不呢,九哥都叫他老泼的!” 柳相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,对九婴拱手道:“这位,便是九婴兄吧?在下蝉休久仰。” 九婴这才注意到他,只见他年纪与彭前相仿,身着黑铁龙影战甲,不披外衫,遍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。忙拱手还礼道:“惭愧,在下正是九婴。初次相见,何来久仰之说?” 蝉休道:“听说九婴兄前几日在旺生城胜了彭公子,如今这清凉境都传开了,谁不想一睹九婴兄的风彩!” 九婴未料到一场小小赌赛传得如此之快,心下有些不安。毕竟,彭前是清凉境两位肱股之臣之一翼侯彭祖的儿子。他对蝉休道:“赌赛之事,不可当真。彭公子乃青年俊杰,人中龙凤,在下在旺生一晤,也是心为之折。” 蝉休笑道:“九婴兄过谦了!彭公子确实也是在下好友,有多事之人将我与彭公子并称双杰,我常对人道愧不敢当……” 柳雯儿在旁嘟着嘴插口道:“蝉休,你面皮也太厚了吧?我怎么老是听你说‘彭前那个浪荡子弟,也配与我并列?’” 蝉休心中暗恋柳雯儿,见她与九婴亲亲密密,心中妒忌,这才出言见礼打断。可柳雯儿不顾二人谈话,仍是拉着九婴,他心中更是不爽,再被柳雯儿当面给个难堪,恼羞成怒,对九婴道:“九婴兄,听彭公子一说,我早就想领教一下阁下神技。约期不如撞期,今日既有缘相见,何不赐教一二?” 九婴可不想刚到清凉境,就把风头最盛的两个年轻人得罪了,他道:“在座的都是高手名宿,九婴不敢献丑!” 泼律才拍掌道:“九婴,你怎么婆婆妈妈的?我老泼算是高手了吧?什么时候看轻过你?”九婴暗骂:“你自然不会看轻我,动不动就拿个罡气元神砸我!” 蝉休心中火气更甚,心道:“你这不是说我不知轻重,在高人面前班门弄斧?”口中道:“切磋而已,何必在意!”手中已祭起一个罡球,向九婴击去。 九婴见他已出招,右手轻抬,将罡球消于掌上。 蝉休虽只是出招示意,但见他抬手间不慌不乱,颇有高手风范,叫一声好,又向九婴发出一圈罡刃,这次的罡气隐隐带着风声,已是全力施为。 九婴见那罡刃来势凶猛,不敢造次,左手祭起罡盾,向前缓缓推去。 只见眼前波光一闪,刃盾均消。柳相已隔在二人当中,对蝉休斥道:“贵客风尘仆仆,你这样动手,让别人笑话我清凉境无待客之礼吗?” 蝉休是他下属,强压下战意,不敢吱声,垂手肃立。九婴本无心过招,见柳相袍袖轻挥,便化去二人的劲招,心下暗服,于是道:“我原以为清凉境繁华,不想也与梵原北冥一样尚武,倒觉得亲切。卫侯不必再怪蝉休兄了。” 柳相对他颔首一笑,又对众人道:“清凉王明晚在清凉殿清月宫为诸位备下接风宴。在下这就带小女回去,有空闲时都到我卫侯府坐坐,离此不远!” 众人谢礼,柳雯儿不情愿地随父而去。泼律才看不成比武,极为扫兴,道:“这柳相倒是护着下属,就怕被九婴打了。” 蝉休出门不远,泼律才声音又大,当下无名火起,摩拳擦掌,便要发作。柳相回首怒视,他这才乖乖跟了出来。 将柳雯儿送入车驾,柳相与蝉休并骑而行,这才道:“蝉休,今日你的表现可不象平时啊!” 蝉休仍是怒气满面,道:“那泼律才的话,卫侯也听见了,他们这不是欺我清凉境无人吗?” 柳相低声斥道:“你以为我的眼力不行?你平时老沉持重,今日却锋芒毕露,还不是为了雯儿?” 蝉休被点破心事,只能恭敬低头道:“属下不敢!” 柳相道:“这就对了!人要有些城府,否则怎能成大事?你是我看中的人才,若只是与九婴那样的武夫争一时长短,就太让我失望了。” 蝉休于骑上行礼道:“卫侯说得是!蝉休记住了。” 柳相满意地看着他,勉励道:“小不忍则乱大谋!大丈夫生来就要成就伟业。等你建功封侯之时,还怕心中所想不能如愿?” 蝉休听柳相语中隐有承诺,心下大喜,道:“小将誓为卫侯效力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清凉殿,禅室。 清凉王梅临天三绺长须,面色红润,正盘腿而坐。他对着客人道:“百年不见,你仍是这样美貌!” 那名绝色女子身着白纱,美艳不可方物,却透着一股冷香,令人不敢逼视,正是玉西真。她与梅临天对面席地而坐,道:“以你的通灵境修为,若是想改变样貌,那还不是易如反掌?” 梅临天道:“那是要用罡气硬撑的。哪比得上你的驻颜术,那才是真正的年轻啊!” 玉西真道:“没有几个男人愿意练驻颜术的!那要耽搁太多的修为了。我羡慕的是你啊,每五百年,总能从海皇身上补充一次元气。” 梅临天见她切入正题,问道:“海皇灵珠,西真可带来了?” 玉西真道:“我人可以不来,珠子怎能不来?” “真是谢谢西真了,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?”梅临天放下一半心来,既然珠子到了清凉境,那么,剩下的就是谈条件了。 玉西真悠悠浅笑,道:“自然要谢我!但我也不至于叫你为难。海皇的灵元,你让给我一半就好。” 梅临天暗暗松了一口气,道:“按理说,西真没有让我向梵原出兵,已是没为难我了。但你也知道,每次海皇的灵元,总是要照顾王室和重臣的,让给你一些自然是可以,不过不可能一半,只能三成。” 五百年前的海宁盛会,从海皇身上吸取的灵元,让他从战神境初期直接进入通灵境。他是一个精明的人,三成真气对一个高级修真者来说,意味着数百年修为,这个条件对玉西真已有足够的吸引力。 玉西真笑笑道:“临天果然痛快,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了。好吧,我取四成!” 这也是梅临天预期的底线,他不再讨价还价,道:“好,就这么说定了!等到收了海皇灵元,你要在清凉殿多住些时日了,四成灵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融入体内的。” 玉西真道:“收了灵元,我立即就回雪域王帐。毕竟,在那里呆惯了。” 梅临天诧异道:“你要将灵珠带回雪域?!”海皇灵珠的特别之处,不但在于能在一定时间内震慑海皇灵兽,而且能存储大量真气灵元。如果玉西真要将四成灵元完全融入,那绝离不开海皇灵珠。 玉西真笑道:“西真在临天心里是那样刁蛮吗?再刁蛮,也不至于将灵珠再带走!那可比你的命还重要啊!” 梅临天叹道:“不带走灵珠,你如何取得灵元?……想不到啊,你竟然得到了盛龙鼎!” 玉西真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茶杯大的小鼎,道:“正是!虽然也是难得的宝物,可是比起这珠子来,还是差了许多。”她拿着在手上把玩,又对梅临天道:“这个鼎虽算宝物,但说起来,最多也只能盛下灵珠的四成。所以,即使你不砍价,我也只能要这么多。” 梅临天笑道:“好!我倒显得小器了。这次就让我们乘舟出海,得了灵元之后,一起跨入圆满境!” 玉西真道:“想着神兵仙器,想着修为境界,还想着五行齐备!修真茫茫无涯,何必天天劳心费神!我要些海皇灵元,不过是希冀留住些容颜罢了!” 梅临天哪信她的话,笑道:“说到五行齐备,西真,你五行可快要小满了?” 玉西真道:“早呢,我的水、土二行早已小满。可另外三行却始终停滞不前。临天,你修行得如何?” 梅临天道:“我差火、水二行。唉,这通灵境已修了五百年,仍未能跨入圆满!要达到传说中的仙道,不知还要多少艰辛啊?” “我可没你那么贪心,我的通灵境都修了近千年了!五百年前,一个灵珠的灵元,让你一下从战神境进入通灵境,还不知足?这次我分一小半灵元,能再打通一行小满就不错了!”玉西真收起盛龙鼎,站起身来,笑道:“走吧……带我去看看伏姬姐姐和真儿。” 第四十二章 盛龙宝鼎 玉西真将海皇灵珠交给梅临天,便与他往后宫而去。以梅临天国主之尊,一言九鼎,既然谈好条件,便不可能反悔。 梅真儿此时尚未回到清凉殿,玉西真与王后伏姬叙了叙,便回香林行宫而去。她主要是为了看真儿,和伏姬这样温柔文静的女人倒没什么话说。 “莲儿!”玉西真感觉到一股倦意,她也是刚到清凉山,“今日使臣馆都来了些什么人?” 一个侍女垂手立在帘边,禀道:“今日中午来了一批人。其中,梵原来的人有三位,大神使道无尽,密迹教习堂主陆须,还有那个新贵九婴。清凉境的公主梅真儿和卫侯之女柳雯儿也到了,最后一个是泼律才泼老前辈。” “嗯,下去吧!该来的都来了。”玉西真挥挥手,让侍女退下,“给我换一炉莲魄香。” 她在卧榻上睡下,将一个精巧的小鼎放在枕边。 这晚开始下着些小雨,雨点打在院中的莲叶上,噼噼啪啪地传来清凉。清凉王给玉西真安排的寝宫煞费苦心,香林行宫是清凉山唯一有莲花的宫苑。 玉西真睡得很安稳,因为有莲儿在外面。 不管来人是谁,莲儿应该都可以应付几招。莲儿是最早跟着玉西真的侍女,也是侍女中唯一的修真真,在玉西真心情好时,会指点一二,经过数百年,她已是一个神武境修为的女修真者。 “谁?”院里传出莲儿的声音,玉西真醒了过来,却没有起床。 来人没有答话,只听“呯”地一声,罡气相撞。 “我太大意了!”玉西真坐起身来,散逸的罡气波竟然让她的脉博随之一跳,看来莲儿已使出了魔煞天功法。 她掀帘而出,看见莲儿倒在池边乱石上,已经毙命。池里满是鲜血,一条人影御剑向院墙外疾射。 玉西真跟着跃起,左手凌空一抓,一片莲叶垫在脚下,托着她向凶手追去。 那人身法奇快,这一瞬间已掠出十余丈。玉西真怒喝一声,向那人发出三朵斗大的白莲罡气。那人回手一个罡盾凝在当空,人继续前飞。 三朵白莲罡气炸在盾上,发出浪涛拍岸的声音,其中两朵与罡盾抵触,同归无形。最后一朵仍向那人追去。 那人蓦地向下沉丈余,躲过最后一朵白莲罡气。 “好身手!”玉西真还待再追,心头一紧,想起床上的盛龙鼎,急忙回撤。 她刚飞到莲池上方,屋中已闪出一个蒙面人影。玉西真扬手一个罡气波,向蒙面人击去,蒙面人慌忙凝盾相抗,但玉西真的罡气波速度太快,罡盾被穿孔而破,击在蒙面人左臂之上。 蒙面人闷哼一声,被罡气波余劲推在墙上。玉西真右手轻抬,欲再用一个罡气波结果性命。耳听身后气劲破空,有强横罡气袭到,玉西真反手将来袭罡气挡在一边。 原来,先前杀莲儿那人已经折回,见玉西真接下第一个罡气波。立即在半空凝气蓄势,大喝一声“神水兽”,罡气凝成一只大兽,携着雨幕向玉西真冲来。 “原来是战神境的高手,难怪如此托大!和我玩水行功法……”玉西真眉头微蹙,她修为虽远胜对手,但也不敢将眼前的神水兽视若无物。她身体停在莲池半空,双臂张开,一池血水在她奇强吸力之下,霎间被硬生生提上半空。 “血海无涯!”一池血水化作千万根水刺,向神水兽迎上。 神水兽极为凶悍,作势猛扑,却难抵玉西真“血海无涯”的无上功力,兽形被击为烟散。血海无涯余势不消,直向那人袭去。那人一边倒飞,一边连凝罡盾,直退出二三十丈,终于将玉西真这招挡住,在半空中喋出一口鲜血,转身急逃。 玉西真不愿再追,回头看时,那受伤的蒙面人也已不见。 “是我大意了!想不到这盛龙鼎竟引来这许多高手!”赶回屋中,令她意外的是,盛龙鼎仍在香案上。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九婴在使臣馆内正与陆须和道无尽相商。 “你这样太危险了!”陆须道。 九婴笑道:“玉西真我又不是没见过,现在不还是好好的?何况,有些话,也许我单独去说要好些。” 道无尽道:“我觉得老陆说得不错,至少,应该等到今晚清凉殿的接风宴之后,你再见她。那时,我们至少能对她的态度有个粗估。” 九婴道:“不必那么费事!我在她的眼里,不过是个随时可以除去的人,她没有必要在海宁盛会前动手。更有一点,听老泼说,她这次带海皇灵珠来,不过是想换取一些海皇灵元。既然如此,我断定她对战争的兴趣远没有修真大。” 二人见九婴说得有理有据,不再坚持。 九婴正要起身,听得外面殿卫唱道:“冥后到!” 众人面面相觑,满脸诧异,道无尽皱眉道:“来者不善,大家小心些!” 玉西真早已走入厅堂,冥梵正在战争中,道无尽并不见礼,只是心中称奇:“这女人的驻颜术好厉害!” 九婴拱手道:“冥后别来无恙!” 玉西真娇笑道:“九婴,你的修为好象又升了!真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,我都有点后悔,在王帐寝宫怎么会把你放走!” 她声音娇媚,可九婴却感到一股从脚底透顶的寒意。 陆须拱手道:“见过冥后!” 玉西真看看他,道:“你是火公的弟子?我居然还有些印象。看你的气息,应该也到了战神境了吧!火公自己现在修到什么境界了?” 陆须道:“师傅他八百年前进入了通灵境。” 玉西真点点头,道:“嗯,差不多。”右手整了整身上白纱,突然向九婴发出一道罡气。 她先前笑语嫣然,全无先兆,幸得三人都暗暗留心,慌乱间齐发罡气,将玉西真的偷袭化去。 玉西真叫声“挡得好!”十余朵半透明的小巧莲形布满身前,白光凛凛,四周水气向莲花急速凝结。 三人近在咫尺,都不及闪避,只能硬着头皮退开一丈,凝气迎敌。九婴喝一声,祭起血龙涅磐,他离玉西真最近,血龙长吟一声,当首向玉西真扑去。 陆须祭起的是一个罡盾,护在三人身前。 “烈焰焚天斩!”道无尽的兵刃随身携带,他提起月牙战刀,罡气凝于刀刃,携起熊熊罡焰,向玉西真掠去。 九婴的血龙扑在玉西真的莲阵上,震得一震,打落四五朵小莲,气劲炸起。玉西真随手一扬,便将血龙炸起的气劲围入一个罡气防御阵中,屋顶的木梁咯喇一声响,并未断裂。 道无尽的焚天斩威力惊人,连破莲花罡气。玉西真一手控住血龙狂炸,一手凝起一人高的莲座,向道无尽压下。道无尽奋力抵住莲座,再无法前进半分。 陆须已看出玉西真并未进攻,只是一味防御,忙撤去罡盾,拱手道:“冥后来此,不会只是为了欺付小辈吧?” 玉西真咯咯一笑,道:“火公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是聪明些!”她将罡气猛地收回体内。 九婴和道无尽早已力尽,说不出话来。九婴早见过玉西真修为,而道无尽则暗自心惊:“这道强横罡气,把我们三人弄得手忙脚乱,她说收就收,显是留有余力!” 只听玉西真道:“九婴,我来是为了找你。陪我到香林走走。” 陆须下意识地一拦九婴,九婴笑道:“冥后若要取我性命,人再多也没用的。陆老师,老道,我去去就来!” 玉西真早已走出门去,神色如常,浑似没有刚才的一场打斗。 看着玉西真和九婴出门而去,道无尽这才坐到地上,手抚胸口道:“这疯女人真是强横,我全力施为,都无法撼动她的莲座罡气!” 陆须苦笑道:“她的修为与梵帝、火长老、清凉王同级,正面相抗,不是你我三人联手就能对付的!我们只好等九婴回来。这屋里一片狼籍,梁也裂开了,我去让殿卫来收拾一下。” 香林,秋雨初歇,空气格外清新。 玉西真走在前面,悠悠道:“九婴,我原以为你是个讲信用重情意的人。可是没想到,在雪域刚与我提起和谈之事,你回去就在多闻杀了一千多北冥人!” 九婴道:“我不知冥后此话从何说起?多闻之战非梵原所愿,完全是因为北冥屯重兵于边境,又收买了多闻守将公王怒,这才引发的。” 玉西真心中咯噔一下,心道:“毕亥的军报难道是假的?”她对自己在北冥的统治一直很自信,九婴的话在这自信上撕开了一小个细缝。 她神色不动,继续道:“过去的事,我不想再追究。你可知,我找你所为何事?” 九婴心思急转,却怎么也猜不透玉西真的用意,便顺着她的话头说道:“冥后能不追究多闻之事,九婴感激。只不知冥后对千年前梵原往事,可否也不再追究?” 玉西真不禁答道:“怎么?这个话题我们在雪域已经谈过,你何必旧话重提?” 九婴道:“我在梵城见了句极,这次是全权代表他来与冥后和谈。” 玉西真看了看九婴,笑道:“和谈?我心中对你还有一些好感,你千万别说是代表句极,免得我生气要了你的小命!” 九婴见她笑骂,知道还有机会,上前将一个老香树根拂净,道:“冥后请坐,容九婴细说。” 玉西真微笑着坐下,道:“梵原人除了金刚密迹的几个老朋友,我没一个想多看一眼的。九婴你算是个异数啊!” 九婴笑道:“冥后此次来,为得是获取海皇灵元以提升修为。因此,九婴觉得冥梵和谈还有一线希望。” 玉西真异道:“你这个推断倒是新奇,我要好好听听。九婴,你坐下。” 九婴知道她给了自己一个长谈的机会,便在玉西真对面搬了块石头坐下,道:“冥后此次既为海皇灵元而来,那可见你对句极的仇恨早已不及提升修为的渴望。” 玉西真道:“勉强可以这么说。” 九婴续道:“无论是清凉境还是北冥,修真法追根溯源都是同宗……”这句话玉西真也赞同。 “原先的修真境分为吐纳、罡气、通灵、圆满、仙道五境,自二百年前才由吐纳境中又衍出罡气、随心、御剑、神武、战神五境。既然有前人设了圆满境和仙道境,那必是有人修成过。而冥后与清凉王、火长老等可说都是当今修真界中的泰斗,至今却仍停留在通灵境。” 九婴暗查玉西真神色,知她已有所触动,继续道:“为何近千年来,都未再有人修到更高境界?以九婴愚见,应该是因为杀戳太重,导致修为停滞不前。如今战神境以上的修真者都属难得,与千年前的修真盛况相比,不知如何?” 玉西真不答,看看他道:“继续。” 九婴道:“此次得到海皇灵元,或许可以抵得常人数百年修为。可是,冥后你也知道,有时修真凭得是慧根和机缘,并不是纯粹的苦功。即使您修到圆满境后期,那一层障碍能不能过,还要另说。” 他盯着玉西真道:“若能和谈停战,冥后便可专心修行,再加上海皇灵元,一举跨入圆满境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 玉西真笑道:“九婴,你前面说得我颇为心动,最后这半句却太小看这通灵境了。这通灵境要把体内五行都修到小满,方能跨入圆满。我修行数百年,只将其中二行修到小满!” 九婴道:“九婴不知深浅,让冥后见笑了。但止战止杀,对于修真有益无害,想必冥后也是赞同的。” 玉西真道:“说来说去,居然还真被你绕到这和谈上来。你的意思,便是句极那浑蛋的意思吗?” 九婴道:“句极说,他个人荣辱生死已置于度外,只望能与冥后和谈停战。” 玉西真冷笑道:“我最讨厌的就是他那副正人君子的嘴脸!他的话我是绝不信的,不过你的话,我可以考虑。” 九婴见她答应考虑,心下大喜,道:“多谢冥后!” 玉西真道:“你的嘴就是不如真儿甜,你和泼律才称兄道弟,以后叫我西真姐就好了,别冥后冥后的,听了不舒服!” 九婴此时心系和谈之事,别说“西真姐”,便是“西真妹子”他都叫得出来,当下喊了声“西真姐!”因为心中高兴,听起来倒象是发自肺腑。 玉西真一笑,道:“你可知我此次来使臣馆所为何事?” 九婴自然不知,玉西真将盛龙鼎之事相告,之后说道:“下午,香林行宫来了两个人。杀了我的侍女,还换了盛龙鼎。那假鼎几乎看不出来,我以真气注入一试,才知已被偷梁换柱。” 九婴奇道:“这盛龙鼎只能存储灵元,外人要来何用?” 玉西真皱眉道:“那自然是不想让我得到海皇灵元之人。那盗鼎的二人中,一个是战神境修为,一个可能是神武境,神武境的蒙面人左肩被我伤了。当时我第一个想到得便是你们这几个梵原人。是以刚才出手相试。” 九婴这才恍然,道:“难怪!这事应该不难查,在清凉境,战神境修为的人并不多。” 玉西真道:“盗鼎人恐怕是没有料到我的侍女是神武境修为,因此才会露了形迹。老泼我是不怀疑的,现在又排除了你们几个,我想,干这事的不是柳相就是彭祖。” 九婴道:“你既已知道,为何不去找他们?” 玉西真道:“我想,梅临天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。多半是他手下瞒着他干的。一来,我还不屑在卫侯府和翼侯府大闹,二来,也不想当面给老朋友难堪。九婴,你帮我查一查鼎在何处,找个机会帮我偷回来。”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鼎。 “你可记清这盛龙鼎的模样!”她将假盛龙鼎再塞回怀中,笑道:“取回盛龙鼎之日,便是你我坐下再谈停战之时。”说完,转身踏着满地香叶飘然而去。 九婴暗骂“你倒省事”,但现下确实是他求着玉西真和谈,“看她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浑没把千万条人命放在眼里。我该不该信她的话?” 心中又道:“正因为她无所谓,说明她心里的仇恨很淡。看来和谈还是很有希望的。” 转念一想,重新振奋起来。 九婴回到使臣馆,与道无尽、陆须说了与玉西真在香林中的谈话。 陆须道:“此事涉及到卫侯、翼侯,怕不好办。” 道无尽道:“不好办也得办,反正我们现在没事可干。九婴说得对,这疯女人心血来潮就叫打战,可是心血再来潮时也可能停战,有机会都要碰一碰。” 九婴见他肯相助,大喜道:“那好,我们现在就开始查。” 泼律才刚自外面遛了黑风回来,叫道:“玩什么好玩的,一定要叫上我老泼。” 九婴念头一转,笑道:“刚才玉西真和我赌赛,出了道题。”泼律才一听赌赛,眼都瞪大了。九婴又道:“这清凉山周围,有一个神武境的修真者左肩有伤,她和我赌能不能找到。” 泼律才问道:“那你说什么?” 九婴正色道:“我说:”我这边还有老泼帮忙,这点小事哪难得住我?‘她点头道:“嗯,老泼倒是挺厉害的。但这清凉山方圆数十里,也不见得能找到那人。’” 第四十三章 清凉之夜 泼律才气鼓鼓地道:“玉西真胆敢小看我?我偏要查出来。”转身便走。 陆须道:“泼老前辈,且慢!” 泼律才一只脚已跨出门槛,闻言止步,问道:“怎么?” 陆须笑问:“泼老前辈,你要怎样查?” 泼律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,直着脖子答道:“那自然是…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一会儿会查出来就是了。” 陆须笑道:“泼老前辈,你一定是早想好了,不过不想告诉我们!这清凉境修真之风弱于冥梵二地,神武境以上的修真者肯定是在军中,在普通军中,这样的修真者至少是营将以上军职。而清凉山是殿卫驻守之地,这种级别的人应该是殿卫千总以上的军职。” 泼律才眼睛一亮,笑道:“火公教出的弟子果然是聪明,一下就猜出我老泼的心思。孺子可教,孺子可教啊!” 泼律才牵着黑风出门而去,道无尽摇头道:“我服了你们师徒俩了,居然这样耍弄老泼!” 九婴已经开始坐下喝茶,满脸悠闲道:“我想,老泼去查,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合适。” 泼律才这一趟,直查了一整个下午,回来后气鼓鼓地大叫:“玉西真耍我!这清凉山总共就七个殿卫千总,我一个个地试过了。” 他以比武为名,向这七个殿卫千总一一挑战,众将都知他是使臣馆中贵宾,不肯应战,于是他耍起泼来,左推右掇,将这几人的左肩都试了一遍,全无受伤之象。 九婴道:“会不会是有些没当值的?” 泼律才道:“不会。我一开始便问了他们有几个千总,他们说有七个,这几天清凉王接待使臣,所有千总一个都不能休息。我一个个都试过了……” “一个个都试过了……”泼律才又念了一遍,突然转怒为喜道:“对,还有个是蝉休,他是殿卫统领!就是上次要找九婴比武的那个,必定是他了。” 九婴笑道:“老泼真是够厉害的,这下玉西真可输定了。不过咱们可不能这么早告诉她,一定要装成找不到的样子,引她下了大注再说!” 泼律才得意之极:“这么说来,我老泼的事办完了,赢了彩头别忘了分我就好!趁着那个什么接风宴没开始,我喂喂黑风去!可累坏它了,跑了一下午!”说着,又跑出门去。 九婴打心底里喜欢死老泼了,不但任劳任怨地查了殿卫千总的底,还尽心尽责地充当黑风的驭夫。 陆须一直没说话,待泼律才出屋,这才道:“别忘了,还有个彭前。他是没有军职的!” 道无尽愁道:“这倒不急,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见到他们了!……可是即使查清了又能如何?去卫侯府或翼侯府抢吗?” 九婴转身向里间走去,口中道:“抢,自然是不行的!老道,别担心,我先去养足精神,晚上,就看我的吧!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清凉殿,迎风宫前。九婴等人早早到了宫门,却一直没有进去。 柳雯儿随父亲柳相、殿卫统领蝉休一起赴宴,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宫门口的九婴,欢叫一声“九哥”,迎上前去。蝉休见她与九婴亲热异常,脸上立时凝若冰霜。 九婴向柳相拱手见礼道:“卫侯好!” 一面向蝉休迎去,说道:“蝉休兄好!” 蝉休见他笑容可掬,张开双臂向自己走来,一时呆住,不知要做何反应。九婴上前亲热地抱抱蝉休,当然不能忘了在他左肩上拍拍,陆须见蝉休大惑不解,解释道:“这是梵原人兄弟见礼的礼节,蝉统领不要见怪!” 柳相奇道:“是吗?梵原人较内敛,好象没有这样热情的礼节啊!” 九婴道:“卫侯有所不知,这个礼节是这一两年才有的。” 柳相道:“原来如此。雯儿,你玩一会儿也进来吧。”遂与陆须等见礼,带着半信半疑的蝉休进迎风宫而去。 柳雯儿笑道:“九哥,也不知你今天搞什么名堂。我在梵原可从未见你这样施礼过!”九婴打个哈哈道:“雯儿,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!” 好不容易看见彭祖父子来到,九婴又故技重施,问了声“翼侯好!彭前兄好!”便向彭前抱去。 彭前一脸诧异,他的表情几乎和刚才蝉休一样,柳雯儿抢着道:“这是梵原兄弟见面的礼节!” 九婴伸手就拍彭前左肩,彭前下意识地左肩一缩。九婴故作奇状:“彭前兄身上有伤?” 彭前还未吱声,彭祖已在一边笑道:“犬子学艺不精,那日和九神使在旺生城一战,伤势至今未愈!今日一见,九神使真是真气充沛,神采奕奕啊,犬子败在你这样的少年英雄手里,也不冤了!” 九婴心中暗骂“老狐狸”,嘴上却扯道:“翼侯取笑了!我那里有几瓶梵原的疗伤灵药,改日送到府上。” 彭祖道:“不必费心了!过几日犬子与蝉统领就要同赴波湾城,督察海皇巨舟的预备事宜。” 众人都进了迎风宫,使臣馆众人坐到右席,清凉境则坐左席。陆须对九婴低声道:“看来,是彭前父子无疑了!”九婴点头,他那日在旺生城对彭前手下留情,绝不会留下这么重的伤。 不一时,梅临天携着王后伏姬、梅真儿、玉西真进入迎风宫。他颇有风度,让女眷入席后方才坐下。王后伏姬容貌端庄,虽比不上玉西真绝色,却也算得上罕有的佳人。玉西真是北冥国主,身份特殊,坐在清凉王身侧。 玉西真抬眼向九婴看来,九婴微微点了点头,示意盛龙鼎已有着落。玉西真面带嘉许笑意,眼睛缓缓一眨以示会意,九婴顿时消受不起,心道:“这女人的眼睛倒象是会说话似的!”。 梅真儿看见九婴坐在右席陆须身边,拉着梅临天的袖子撒娇道:“父王,我想坐在陆叔叔身边。” 伏姬笑道:“没规没矩的,别让客人笑话!” 梅临天拂须对陆须道:“陆堂主,想不到你七年前带来那一头仙带小鹿,就收买了真儿啊!我可就不行了,花了十多年心血,她还不愿意陪在我身边!我这个当父亲的,可吃你的醋了!” 陆须笑道:“真儿乖巧,火长老和密迹岛的几位堂主都极为喜欢她,都在背后羡慕清凉王呢!” 梅真儿坐到九婴身边,自席下偷偷握住九婴的手。二人不过一两天未见,却好似度日如年。九婴与真儿低声叙说别来之情,九婴则将盛龙鼎之事相告。梅真儿听到他的计划,刺激之极,自然是绝对赞成。 二人附耳低语,谈笑风生,情态亲热,梅临天看得奇怪,不禁悄悄问玉西真道:“西真,你可知那年轻人是谁?” 玉西真道:“他是梵原神使,叫九婴,和真儿差不多大。我看他的修为也快跨入战神境了……” 梅临天奇道:“……那可算是修真界的异数!真儿和他好象很熟?” 玉西真笑道:“你这个女儿的心,恐怕早就不在清凉殿了!……” 九婴和真儿谈笑,脸上总觉得有些不自在,一道目光始终不离自己和真儿左右。抬眼看去,却是对席上彭前魂不守舍,直勾勾看着梅真儿。 他心道:“这彭公子风流倜傥,冠绝全境,不知有多少女子爱慕,却只对真儿情有独钟!”再看看眼前真儿笑靥如花,不禁有几分幸福之感:“真儿天生丽质,不知有多少男子相求,不还是看上了我!” 真儿见他面带笑意,奇道:“九哥,你在想什么?” 九婴忙掩饰道:“在想呆会儿盗鼎的事。” 梅真儿低声骂道:“以偷盗之事为乐,九哥,你这可不象君子了!” 宫女穿梭,奉上各色瓜果、酒水,歌舞由羽裳帮负责,看来伶承羽回境后确实是名利双收,大红大紫。 酒过三巡,歌舞开始。陆须向九婴使个眼色,往首席而去。 清凉王接过陆须所呈的火公书信,阅毕大笑道:“火公兄真是给足我的面子,真儿这样的顽女,都被他说得象天仙一般!他亲写书信为弟子提亲,哈哈!” 清凉境风情对婚嫁之事并不避讳,有人上门提亲,是女方值得炫耀之事。火公是当代的修真界泰斗,梅临风自然大觉面上有光。 梅真儿脸上晕红,对梅临天嗔道:“父王,等女儿不在时再说行吗?”